短篇小说：耍小聪明

短篇小说：耍小聪明

文/王心桥

1971年8月，渭北徵县被骄阳烤得热烘烘的。

王卓公社澄泉大队村里村外都弥漫在夏日独有的气息中，蝉不停地在树上“知了、知了”的叫着。

8岁的马骏放了暑假，整日在村子里撒欢得玩。他一会儿在牛身上抓蜢蚱（牛虻），一会儿又用弹弓打麻雀，玩得可开心啦。

这日清晨，太阳刚爬上枝头，暑气便开始蒸腾。

马骏爬上小窑背，看了看他种的向日葵，已经比自己都高了一头，葵花向着太阳，金色的花瓣特别耀眼，他估摸在开学前就可以吃葵花籽了。

马骏想着葵花籽的油香，不由得抿了抿嘴，可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呀。

他顺着梯子爬下来，跑到正在院子中忙活的父亲马书善跟前，扯着父亲的衣角，眼巴巴地说：“大，我想吃瓜。”

马书善头也没抬，一边修理着农具，一边不耐烦地回道：“没钱，想吃自己想办法去。”

马骏又跑到窑里央求母亲，王凤莲正忙着收拾家务，听了儿子的话，板起脸说：“家里粮食也不多了，吃都吃不饱，哪能拿去换瓜。”

马骏无计可施，却又实在忍不住得想吃，难不成就这样算咧。

突然，他灵机一动，想起村东头打麦场麦秆草垛里或许能捡到一些麦粒，能捡多少算多少，能换多大算多大，总能沾点瓜气味。

他从前院小窑找了一根木棍，又顺手拿了一个喝水缸子，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。

到了村东头的打麦场，他用木棍在麦草垛下拍拍打打，然后眼睛瞪圆，在地上仔细寻找着麦粒。

这样的动作不断重复着，麦秆又硬又扎，麦粒又少又小，不一会儿，他的胳膊和脸上就被划出了一道道红印子。

可他顾不上这些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多捡些麦粒换瓜吃。一个上午过去了，马骏累得手脚发麻、腿腰发酸，才捡了一点点，还不到缸子的三分之一呢。

马骏满心沮丧的拿着这来之不易的麦粒，来到迎春大叔的瓜地，怯生生地问：“迎春叔，你看这一点麦，能换个瓜不。”

蔡迎春坐在瓜棚底下，看着满头大汗、可怜巴巴的马骏，操着一口河南腔说：“这一点麦粒，打不住称，叔给你个小甜瓜吧。”

说着，便起身从地里摘了一个小甜瓜递给马骏。马骏接过瓜，连声道谢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，甜瓜的清甜瞬间驱散了他一上午的疲惫。

中午吃过饭，马骏躺在炕上，一边扇着扇子，一边在心里还惦记着那又沙又甜的大西瓜。

他越想越睡不着，那个小甜瓜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馋虫。

突然，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……。

他一翻身爬起来，小步跑了出去，走东串西，叫来党金石、张金仓和丰海俊三个“铁哥们”，把自己的计谋跟他们悄悄一说，小伙伴们起初还有些犹豫不决，但经不住马骏的教唆怂恿，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。

马骏趴在每个人耳朵边嘀咕一番，几个人便分头向迎春大叔的瓜地溜去。

这是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，蔡迎春躺在瓜棚里睡觉，只有那只黄狗在瓜棚下没精打采地卧着，有一眼没一眼地往四周看。

等三个伙伴都潜伏到瓜地四周，马骏一看时机已到，便挥了挥手中的白布衫，示意行动可以开始了。

他们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，朝瓜地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，这样可以分散迎春大叔和黄狗的的注意力，让他们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。

马骏瞅准一个最大的西瓜，伸手就摘了下来，他刚抱起西瓜，就听到一阵狗叫声。

马骏吓得一阵惊慌失措，赶紧把西瓜放下，撒腿就往回路上跑。

黄狗在后面紧追不舍，眼瞅着就要追上了，马骏急中生智，赶紧脱下裤子，冲着狗撅起屁股。

黄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，停在原地，汪汪叫着，却不敢再往前冲。

马骏趁机跑进了一片玉米地，那是他们商量好的撤退汇合地点。

过了一会，三个小伙伴都相继回到了玉米地里的一棵柿子树下，金石、金仓各抱回一个不大的西瓜，而海俊也被迎春大叔发现，无功而返。

几个人仰卧在柿子树下喘着粗气，笑谈着自己的胜利果实，又兴奋又紧张。

他们从树上摘了一些柿叶，直接铺在空地上，找来一块石头，砸开西瓜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
甘甜的西瓜汁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了下来，大家吃得满脸都是，每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笑脸。

不一会儿，两个不大的西瓜就被他们消灭得干干净净，啃到根的西瓜皮就是最好的见证。

后半晌，马骏和小伙伴们心满意足地回到村子。他们一边走，一边回味着西瓜的美味，全然不知迎春大叔马上就会找上门来。

晚上，马骏一家刚喝完汤，父亲在靠椅上抽着旱烟，母亲在油灯下纳着鞋底。

蔡迎春带着儿子憨憨喜娃走了进来，气吁吁地说：“他叔，马骏带几个娃连晌跑到我地里偷瓜咧，你说咋办。”

马骏一看，纸包不住火了，赶紧吓得往外跑。

马书善听迎春一学说，脸气得铁青，连连向他赔礼道歉，并保证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。

蔡迎春走后，马书善在前院小窑找到马骏，把马骏叫到跟前，严厉地训斥道：“你怎么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？咱庄稼人最讲究的就是本分，你这样做，以后还怎么做人？”

马骏低着头，不敢吱声，心里又害怕又后悔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马骏就被父亲罚站在院子里。

太阳照在马骏脸上，不一会儿，他就满头大汗。

父亲让他好好反省，并写检讨书，认识自己的错误。

马骏站在那里，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，心里懊悔极了。

他知道自己太贪心、太冲动，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，做出了错误的事情。

在奶奶权氏的劝解下，马骏才得以回屋写起了检查。

他拿起笔，在纸上写道：“我错了，我不该偷瓜，我不该不听父母的话、老师的话、毛主席的话……，不光自己干了坏事，还鼓动小伙伴们干坏事…”写着写着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

下午，他悄悄带着几个小伙伴，再次来到迎春大叔的瓜地，把西瓜钱赔给了迎春叔，并鞠躬赔礼道歉。

蔡迎春一看娃们承认了错误，便恳切地说：“谁家孩不犯错，知道错，改了就中。”

临了迎春叔还要请他们吃西瓜，被马骏婉言谢绝了。

马骏羞愧地说：“我们可没有钱付你西瓜钱，等我们有了钱再来吃瓜。”

这件事，让马骏明白了，聪明要用在正向上，不能耍小聪明，去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；别人的劳动成果不能用窃取的方法获得，而要用自己的诚实劳动去交换；诚实与善良是做人的根本，也是获得持久健康和快乐的基石。

在后来的日子里，那个夏天发生的“小聪明”事件，成为了马骏成长道路上的一个小警示，时刻提醒着他要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，只有这样才能心安理得。

（2025年3月8日于渭南白云轩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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