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小说《直播5》——《破壳》

《破壳》

王小满把直播架支在村口老槐树下，树皮上还钉着褪色的"电商示范村"铁牌。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路，她后颈的汗顺着脊椎沟流进扶贫文化衫的化纤领口。专员新换了提词板，这回是"古法手作柿饼"，红漆字洇在纸板上，像干涸的血迹。

竹匾里的柿子还凝着白霜，昨夜偷工减料的硫磺熏房漏了气，半数柿子渗出褐黄的脓水。王小满拈起一枚完好的，指甲掐进绵软的果肉，想起十年前奶奶用井水湃柿子，霜降后能嚼出冰糖渣的脆响。弹幕里滚过金灿灿的"助农新势力"，她盯着屏幕左下角不断跳动的观看人数，数字涨得比化工厂排的污水还快。

"老铁们看这柿霜！"专员突然从镜头外伸进戴白手套的手，洒下一把化肥厂顺来的工业滑石粉。王小满被呛得咳嗽，瞥见弹幕池炸开烟花特效："传统工艺匠心传承"。咳嗽声混着树梢乌鸦的嘶叫，惊飞了竹匾边偷食的麻雀，鸟爪掀开腐烂的柿皮下，露出流水线生产的塑料衬底。

送货的卡车碾过晒场，扬起的尘土裹着去年滞销的玉米芯碎屑。王小满弯腰捡滚落的柿子时，瞥见驾驶室里坐着县里罐头厂的采购主任。那人上个月还压价收购残疾户的歪枣，此刻正对着手机咧嘴笑，屏幕里赫然是她直播间的打赏榜。

暴雨骤然而至，专员慌忙用身体护住设备。王小满却由着雨水冲刷竹匾，看硫磺混着滑石粉在积水中翻涌成灰白的漩涡。她突然扯开嗓子唱起奶奶教的晾柿谣，跑调的声浪撞在化工厂的水泥围墙上，惊得直播间突然涌入三万人。

下播时发现打赏收益冻结在平台账户，提示栏闪烁着小字："服务费扣除70%"。王小满攥着柿子蒂往家走，路过废弃小学改建的包装车间，听见新来的实习生正背诵她编的古法制作流程，抑扬顿挫像出殡时的挽歌。